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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立交桥下的这条街,两边的平房白天悄无声息,一到夜里灯红酒绿,KTV连着洗脚房,是这个城里人人都知道的贫民红灯区。
肮脏的地方滋生细菌,社会底层聚集的地方则充斥着肉欲与交易的生存之道。多少男人今朝有酒今朝醉,白天上工挣钱看尽白眼,夜里骑在廉价女人的身上撒野,把兜里的钱花个底朝天。
来这里的客人里,黄泰伟是最受欢迎的。
他年轻,帅气,吊儿郎当的眼神里,带着一丝邪恶与阴狠。对女人却好,不像某些客人总使些变态的招数,同样是服务,哪个女人不想和这样俊美的男人一夜风流。
可黄泰伟从到这里的第一天起,就只找同样的姑娘,她叫秋尘。
秋尘模样儿周正,虽不惹眼但眉清目秀。清澈的眸子常使人难以相信,她是活在红灯区里的姑娘。
黄泰伟夜夜都来,秋尘夜夜都接,其他的男人近不了秋尘的身,秋尘的妈妈桑也无奈,只得白日里对秋尘冷嘲热讽:“来这的男人们只图快活,不图感情,当年杜十娘那么美也被李甲抛弃了,如今有些人哪,可别再做白日梦了。”
秋尘不搭话,妈妈桑也不能赶她走。黄泰伟每次来给的都是双倍的钱,大家都有的赚,时间长了,妈妈桑也懒得理秋尘了。
红灯区里屋子破败,对大多数男人和女人来说,只要有床就够了,可秋尘的这间屋子,粉色窗帘,格子床单,被子上有好闻的青草味道,她是个干净女人,屋子干净,人也干净。
黄泰伟轻轻脱去秋尘的衣服,细致地吻她,秋尘总是害羞,不敢抬头看他,像第一次时那样。
这里的女人都热烈,为了赚钱极尽能事,只有秋尘淡淡的,却越发激起黄泰伟的怜惜。
他用手掌轻轻抚住秋尘微颤的身体,从波峰到波谷,从花蕊到丛间,秋尘嘤咛,黄泰伟直起身子挺进去,秋尘的嘤咛变成高低起伏的叹息,黄泰伟知道,秋尘虽然不说话,可是一样动情。
“咚咚咚!”
有人捶门,声音震天响,黄泰伟狠狠骂了一句,从秋尘的身上爬下来,跟秋尘对了一下眼色,秋尘赶紧穿衣服,黄泰伟也迅速套上裤子,这才去开门。
“警察!”
有人冲了进来,这样的例行检查有过几次,黄泰伟已经习以为常了。
屋子里的灯一下子亮了,虽然机灵的秋尘早就把床铺整理好,可空气里还是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暧昧味道。
“黄泰伟,我们怀疑你嫖娼,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黄泰伟眼睛望着天花板,根本不想理这些警察,可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却收回目光,朝说话的人看去。
这个声音很熟悉,这个说话的人原来是老熟人。
他叫高磊众,是黄泰伟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,前几年两人掰了,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。
“高磊众,你不要血口喷人,我跟我女朋友在屋里睡觉,关你们什么事儿?”
黄泰伟哼着小曲儿,蛮不在乎,他头染黄毛,臂有纹身,活脱脱是个爱招惹是非的小混混。
“黄泰伟,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,少废话,两个人都跟我们走。”
高磊众看都不想再看黄泰伟一眼,仿佛认识他,都是自己的耻辱。
02
高磊众二十五岁警校研究生毕业,入职三年来,表现突出,已成为局里年轻一代警员里的骨干。
“磊众,给,两张音乐会的门票,别人送我的,我岁数大了欣赏不了这么高雅的艺术,你和女朋友去吧,听说小司很喜欢听古典音乐。”
王局把高磊众叫到办公室,递给他两张音乐会的门票。
高磊众接过门票说了声“谢谢”,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“局长,美怡她不是我女朋友,只是我的发小。”
“发小发小,青梅竹马,哈哈哈。”
王局长开了一个玩笑,忽然正色道:“说到发小,你另一个发小黄泰伟可是不怎么样,上次突击扫黄,他跟那女孩彼此了解,我们也没证据确定他是嫖娼,只能把他放了。
这个黄泰伟,读过警校,反侦察能力很强,我听说他一直在讨债公司里干,是个狠角色,磊众啊,这样的发小,你还是离远一点,不要耽误了你的前程。”
高磊众点点头,谢过王局的提醒,走出了局长办公室。
握着音乐会的门票,高磊众的眼前浮起司美怡的倩影,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,长大后更是容貌端庄,大方优雅,高磊众这些年来对司美怡的心从没有变过,可惜,司美怡的心里只有黄泰伟。
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,黄泰伟和高磊众是好兄弟,司美怡则是他们都喜欢的女孩。
高中毕业时,黄泰伟和高磊众一起考上了警校,他们顾及对方的感受,都没有主动向司美怡表白,可高磊众发现,司美怡更喜欢黄泰伟,因为她送给他们亲手织的手机套上,高磊众的什么也没有,黄泰伟的却有一颗红色的心。
黄泰伟自小就是孩子王,遇事果断冷静,又十分叛逆,在警校经常不服管,令教官们很头痛,大一下学期,黄泰伟和人打架,砍伤了两个人,被警校开除了。
从此他自暴自弃,整日在社会上混,高磊众怎么劝他也不听,两个人渐渐越走越远,可司美怡却忘不了黄泰伟,高磊众只得把自己的情感埋在心底,跟司美怡仍像朋友一样相处。
下班后,高磊众约司美怡吃饭,饭桌上拿出两张门票:“美怡,我们领导给了我两张票,咱俩去看吧。”
司美怡拿起票来看了看,笑着说:“好吧,这一次我陪你去,不过啊,磊众,你怎么还没有女朋友,我听说你在公安局那是风生水起,漂亮的警花们都在暗恋你呢。”
“你呢,那你为什么没有男朋友?美怡,你长得这么漂亮,秀外慧中,你们公司里追求你的人,也不在少数吧?”
高磊众紧紧盯着司美怡,仿佛要把她的心看透。
司美怡眼神一暗,瞬即掩饰道:“干嘛,明明我先问你的,你怎么又反问我了,这叫胡搅蛮缠!”
高磊众心疼,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,一下子握住了司美怡的手:“美怡,女孩子等不得,你都二十七了,最好的年华很快就会过去,我对你的心意,你难倒真的不知道吗?”
司美怡瑟缩着挣脱了高磊众的手,小声地说道:“磊众,去找个好女孩吧,泰伟一天不回头,我就一天不交男朋友。”
“你对黄泰伟还不死心吗?这几年他混黑社会,讨债公司里耍横拿黑钱,白天好勇斗狠,晚上逛窑子,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腔热血当警察的黄泰伟了!”
司美怡也生气了:“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儿,他都是我心目中那个正义而乐于助人的黄泰伟!”
说着站起来,转身就走。
高磊众愤怒地撕碎了手中的音乐会门票,想起阴魂不散的黄泰伟的脸,恨恨地握紧了拳头。
03
今天这家被讨债的公司,玩起了凭空失踪的绝活儿,昨天明明还到处是人,点头哈腰地陪着不是,答应今天一定给钱,却在黄泰伟和其他人到来之前,一夜之间凭空消失,东西杂乱无章地扔着,能看出来他们走得非常着急。
老板说看看有什么值钱能卖的,黄泰伟来回看看,拿起一个公文袋翻翻里面有没有钞票,打来一看空空如也,刚想扔掉,忽然觉得不对,这空的公文袋,怎么这么沉?
黄泰伟把手伸进公文袋里摸了一下,意外发现里面竟然被人粘上了夹层。
他撕开夹层上粘着的纸,里面掉出来一样东西,黄泰伟拿出来看看,趁别人不注意,偷偷地揣了起来。
讨债公司的人还没来得及走,一群警察竟然冲了进来,王局长亲自带队,后面跟着高磊众。
“都不许动,把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放下,这家投资公司涉嫌非法洗钱,老板跑了,公司剩下的所有东西都是警方需要的证据,你们不能带走!”
高磊众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带人围住了讨债公司的人,他发现,黄泰伟竟然站在这里。
早晨王局长接到上级命令,说一家投资公司坑了群众的资金上千万,已经跑掉了,警方怀疑这家公司涉嫌国际洗黑钱,令王局长赶紧赶到现场,收集证据。
高磊众主动请缨来协助工作,碰上黄泰伟是他没想到的。
他注意到黄泰伟脚边有一个被撕开的公文夹,他上前拿起来一看,这个公文夹里面有一个隐蔽的夹层,不过已经被撕开了。
“黄泰伟,这个公文夹是你刚才拿起来又扔了的吧?”
高磊众问道。
黄泰伟冷哼一声点点头,算是答话了。
高磊众忍着气,继续问道:“那这个夹层也是你打开的吗?里面放的东西呢?”
“你怎么知道里面放了东西?”
黄泰伟反问高磊众。
高磊众一愣,接着怒道:“有夹层当然是为了装东西了,黄泰伟你老实点,不要玩文字游戏。”
王局长也走过来,严肃地问黄泰伟:“这里面要是有东西麻烦你告诉我们,除了钱其他的东西对你们讨债公司根本没用,却会成为我们警察破案的线索。”
黄泰伟瞅了一眼王局长,满不在乎地说道:“除了对钱,我对别的也不感兴趣,可惜啊可惜,这个破袋子里什么也没有。”
04
司美怡跟高磊众冷战了几天,高磊众主动服软,约司美怡去滑冰,这是司美怡最喜欢的一项运动,从小黄泰伟和高磊众就充当护花使者,陪着司美怡一起玩。
司美怡也知道自己那天有些过分了,她不是不知道高磊众对自己的感情,可是她欠黄泰伟的,那个秘密她答应过黄泰伟,永远也不能说。虽然黄泰伟现在有意和她疏远,可她忘不了黄泰伟,无心开始自己的感情生活。
两人手牵手滑冰,仍像一对亲密无间的童年伙伴,司美怡身材修长迷人,高磊众握着她柔嫩的小手,真希望他们就一直这样手牵手走下去,再也不要松开。
手机急促的铃声打断了高磊众的美梦,作为一名警察,要时刻与局里保持联系,司美怡善解人意地拉着高磊众走到边上,示意他快接电话。
高磊众接起电话,是王局的声音,他听了几句之后,脸色就变了,口中应着:“好的我知道了,马上抓捕。”
高磊众放下电话,司美怡的脸色苍白如纸:“磊众,泰伟他怎么了?为什么要抓他?”
刚才局里的电话很急,局长的声音也很高,从手机里传出来,被细心的司美怡听到了。
高磊众四下看看,然后叹息道:“美怡,我不能告诉你更多,我只能说,黄泰伟现在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,你千万不能靠近他!”
司美怡哭了,紧紧抓住高磊众的胳膊:“磊众我求求你,如果遇到泰伟,你就放他一马吧,好吗?泰伟这辈子已经毁了,如果再被抓起来,他真的就完了!”
高磊众看着司美怡漂亮的脸蛋上挂满了伤心的泪水,那紧张担心的眼神,如果是为了自己,那该有多好?
可惜,司美怡的心里,只有那个人渣黄泰伟。
05
黄泰伟正在家里睡觉,手机响了,他看了看号码,是秋尘打来的。
秋尘很少在白天打电话给他,黄泰伟心中疑惑,接通了电话。
“泰伟,你快跑,警察要抓你。”
电话那头,是秋尘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。
“他们为什么要抓我?”
黄泰伟不以为然,进局子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运气好的时候他会被放了,运气不好的时候顶多拘留十五天,他才不在乎呢。
“泰伟,你听我说,赶紧跑,这次的事很复杂,因为……”
手机里秋尘有些语无伦次,前言不搭后语,但黄泰伟还是听懂了,不由得一身冷汗。
他匆匆拿了几件衣服,准备躲回乡下的老家。老家偏僻,在山沟里,估计警察不会找到那里。
回老家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,还要换乘了颠簸的汽车,路上闲着无聊,黄泰伟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开始翻看。
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数字和字母,好像是金钱上的往来交易,字母的组合是GLZ,后面还画了三朵小花。
这是什么意思呢?一路上,黄泰伟百思不得其解。
乡下的房子只有奶奶还在这里住,小时候,他跟高磊众和司美怡漫山遍野的疯跑,司美怡总是采一大捧野花抱着,像童话里的花仙子。
后来考到同一座城市里的大学,他和高磊众念警校,司美怡常去找他们玩,他每次看到她都欲言又止,夜里偷偷拿出那个绣了一颗心的手机袋翻来覆去地看,笑话司美怡好土,又忍不住心脏怦怦跳。
他想,等他拿到优秀学生的奖学金,他就去买一大束玫瑰花,向司美怡表白。
可是,表白没有等来,他却被开除了,他再也配不上司美怡,永远失去了向她表白的机会了。
村子就在眼前,黄泰伟发现一排排低矮的房子里,有一幢二层小楼格外引人注目。
“奶奶,我回来啦!村子里谁家盖新房子了,真漂亮!”
黄泰伟高声喊着,半年没回来了,奶奶一定很高兴。
奶奶从屋里走出来,看到黄泰伟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“那小楼是磊众他们家盖的,磊众现在出息了,父母也跟着沾光了,你们俩可真行,脚前脚后地回来,怎么不一起走呢?”
黄泰伟听到奶奶说的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,再抬头,高磊众已经站在了院子里:“泰伟,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黄泰伟看到高磊众,装作热情地上前搂住他:“哥们儿,你也回来了!”
同时小声在高磊众耳边说:“有话出去说,别吓着我奶奶。”
两人陪黄泰伟的奶奶说了一会儿话,高磊众始终不离黄泰伟左右,黄泰伟站起身告诉奶奶,他得马上回去,公司里还有好多事没做,然后就跟高磊众往外走。
走到远离村子的地方,高磊众一把扭住黄泰伟,掏出手铐,要给他戴上。
黄泰伟哪里肯从,推开高磊众:“我没犯法,你凭什么抓我?”
高磊众看着黄泰伟冷笑道:“没有犯法?你那天偷偷从文件袋里拿走了我们警方的重要证物,就是犯法!”
黄泰伟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高磊众,曾经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兄弟,此刻的眼神冷酷无情,好像黄泰伟是他眼中的猎物。
黄泰伟的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三个字母,“GLZ”!
黄泰伟的第一反应是不能坐以待毙,他转过身去,撒腿就开始跑。
高磊众看着前面奔跑的黄泰伟,小时候两个人总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,都抢着当警察,而今天,逃跑的那个人,是黄泰伟。
想起司美怡哀求的眼神:磊众,我求求你,放过他吧!
高磊众的眼神冷下来,慢慢举起了手中的枪。
他一向百发百中。
“砰”的一声,枪响了。
黄泰伟应声倒了下去,他再也没想到,高磊众,那个昔日的兄弟,真的会在他的背后开枪……
晚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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