朗诵:良子卓玛
好多年,我都不稀罕胜哥,我五叔的儿子。记得我上三年级时,刚打春,我爸喜滋滋从朋友家带回来一株苗木。一听是牡丹,我欢喜极了。
我喜欢种花种草,家里的屋前墙角甚至厕所边都被我种满了烧汤花儿、指甲草和小金菊。胜哥大我四岁,花草好像是他前世的仇人,这辈子他成了花草的克星。
我在前头种,他在后面毁,就连丝瓜苗他也不放过。我越气急,他越高兴,还讥笑我:“厕所门前种花儿——臭美啥啊。”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,他毕竟是男孩子,喜欢蹿天入地地疯玩。于是,来一阵风,来一阵雨,幸存的苗儿也能“修成正果”,让我感受花开的喜悦。这可是牡丹呢,一定要看护好了,不能遭胜哥的黑手。我对爸说。牡丹在一个破瓦罐里安了家,我嫌委屈了它。我爸却说,瓦罐透气,用来种它再合适不过。
他从灶台里掏了些草木灰,又从沟边挖来黑土,掺了一些麦秸,就把牡丹种下了。浇透了水,牡丹枝头那几个暗红色的芽,似乎红润了许多。
我托着下巴,凝视着,仿佛看到了花开的模样。瓦罐被我爸放到了屋顶。那里高,安全。过了几天,该浇水了吧,我催促我爸。他靠上梯子,刚凑近,嘴里就“咦”了一声。我心里说不好,连声问咋了,也跟着上到屋顶。只见一尺来高的牡丹苗,孤零零躺在瓦罐外面,快成干柴了。我爸安慰我说,没事,天气还凉,还会活。肯定是胜哥干的!我气恼万分,让我爸找上门去训他,打他一顿最好。我爸却说,不值当,见面好好说说他就是了。
这种人,不打他一顿,他怎么会长记性呢?新仇旧恨,一下涌上我的心头。可我爸始终没去打他。我爸这个人,就是心软,一辈子没打过孩子一下,不像我妈,揍我们就像捶布袋。在我心里,胜哥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。可他死皮赖脸,居然还敢来找我哥玩儿!
我死死盯着他,他居然脸不红、心不跳,坦然淡定。我用眼神催促我爸多次,他才冲胜哥招招手:“孩子,来,伯伯给你说件事。”胜哥乐滋滋地小跑过去。嘿,不要脸,还以为我爸要给他糖吃呢。
我爸说:“屋顶瓦罐里种的是一棵红牡丹,开的花儿比洗脸盆还大,胜娃,你想不想看啊?”胜哥立刻来了精神,眼珠子一亮:“洗脸盆?世界上真有那么大的牡丹花?是不是都能开那么大?”
我爸说:“当然是啊。伯伯种的这一棵可是宝贝呢。你想不想看啊?”胜哥依旧表示不信。我爸说,不信,就等着瞧,还说如果没有洗脸盆大,你再薅不迟。
胜哥走后,我急了。我爸为啥要这样说?万一花儿没洗脸盆大咋办?事无绝对,一块地里的萝卜、一棵树上的果、一根藤上的瓜,也没见过一模一样的啊。我爸打的包票,我看有点儿悬!不过,那株牡丹真的活了。头一年没开花。第二年,照旧。它就待在瓦罐里,待在屋顶,春夏长绿叶,秋冬变焦骨。我都小学毕业了,也没有见到比洗脸盆还大的牡丹花。胜哥初中毕业了,早忘了这株牡丹的存在。前几年,我爸生病,胜哥来瞧。听到他曾经的“光荣事迹”,胜哥挠挠头:“有这样的事情?我怎么不记得了?”
最后胜哥问:“牡丹花开了没?真比洗脸盆大吗?”我努努嘴:“让你三伯说。”
病榻上的老父亲,脸微红,不好意思道:“可能……那是一株公牡丹吧,压根儿就不会开花。”
摄影:王萌
晚报副刊精读
编辑:胡桃
审核:赵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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